剑骨 第993节
一个被黑暗吞没的小女孩。 用力地去握住自己生命中的光。 努力的活下去。 她有错吗? 徐清焰悲哀的笑道:“后来太宗死了,天都开始捏造我和太子之间子虚乌有的谣言……原来世人不在乎真相,只在乎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,我永远也无法左右别人对我的偏见。多么可悲的命运,我本以为我挣脱了这个牢笼,却发现我永远也挣脱不了。我本以为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光,却发现这个世界没什么光。” 恍恍惚惚。 声音逐渐低沉。 “宁先生,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。” 这个女孩把自己心中积压的无数的话,一股脑都抛了出来,最后只剩下幽幽的自语。 徐清焰麻木地抬起头,看着模糊的人影,道:“我好像只剩下你了……” “如果说,喜欢一个人,就是义无反顾的付出……” “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。” “我想,这就是喜欢吧。” 说完。 徐清焰只觉得一阵疲倦。 巨大的疲倦。 刚刚的那些话,将她所有的力气,所有的勇气,所有的意念,全都抽干。 她几乎脱力,只能扶着红亭的石柱,缓缓摸索,坐在石椅上,失去重心地倚靠下去,紧闭双眼,白皙的肌肤甚至渗出了汗,打湿了黑袍。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连忙睁开眼,眼前的画面也缓缓重叠,恢复清明。 只见宁奕缓缓来到她面前,微微下蹲,伸出一只手。 青光弥漫。 生字卷呼啸着撑开风雪。 红亭不再寒冷。 “宁奕……我……” 徐清焰声音艰涩,一只手扶住额头,只觉得头晕目眩,她下意识想要道歉,但声音却被阻止。 “你没有错。” 一个温和的声音,在耳旁坚定的响起。 “错的是这个世界。” 那个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,斩钉截铁,锋锐地像是一把剑。 徐清焰惘然地抬起头。 黑暗的晕眩里,再度浮现了一抹光,那个熟悉的面孔倒映在瞳孔深处,与年少相遇之时一模一样。 这就是她的光。 宁奕轻轻扶住她的肩头,声音很低,很稳:“徐清焰,对不起。” 对不起这三个字,让徐清焰的眼神更加茫然。 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 “我一直都明白你对我的心意,但原谅我,一直无法给你答复。” “非是不愿,而是不能。” “因为这份答复所对应的责任,实在是太沉重了。” “那时候,我没法做任何一个人世界里的光,我连让自己活下去,都不一定能做到。” 背负着执剑者重担的少年,被告知要做全天下的光明,可他连自己活下来都难。 天下很大。 一个人很小。 他哪端都做不到。 宁奕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。” “现在……不一样了?”女孩陷入恍惚。 宁奕点头道:“直到今天,我才有资格,去做那一束光。” 他看着徐清焰,说出了那句久困心间的话,也斩开了自己道心一直无法面对的枷锁。 “如果喜欢就是义无反顾的付出,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喜欢。” “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。”宁奕轻轻道:“我帮你把笼牢打开,我帮你相信,这个世界还有光。” “义无反顾。” 第941章 殿前欢(三) 曙光破晓。 雀鸣初起。 “小姐,昨夜回来得那么晚,今儿起得这么早?” 东厢院内,小昭有些纳闷,推开屋门,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梳妆桌前,罕见地描眉化妆。 徐清焰本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绝色,无需化妆,即便是素颜朝天,也足以艳惊天下,而这过往的几年,从未见有哪一天,小姐像今日这般,如此有兴致的梳理妆容。 清焰的唇间含了一片胭脂。 她轻声问道:“小昭……这片胭脂是不是厚了点?颜色会不会俗了些?” 小昭放下托盘,有些惘然,走到了梳妆台前,看了一眼镜子。 她的心猛地一颤。 小昭很确信,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小姐更适合这套妆容。 她轻轻伸出手,替小姐捋着发丝,努力让声音平静道:“不会,小姐很好看……怎么样都好看!” 清焰很开心的笑了。 小昭的心绪很乱。 她忽然联想到了这几天小姐的反常,一下子就清楚了原因…… 小昭试探着问道:“小姐,不多睡会吗?” “不了,待会要出门。”徐清焰柔声道:“昨晚回得晚,忘了跟你说,不用给我备早饭,这一份且留着吧。我去外面吃。” “外面的哪有宫里的好……”小昭有些委屈地开口。 “总要换换口味。”徐清焰隐晦地转移话题,道:“太子殿前的那些琐事,这几日就移交给他人处理吧,我这几天想要休息一下。” “啊……” 小昭惘然,许久才反应过来。 这本来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。 小昭跟着小姐三年多,一直盼着小姐能给她自己一个休息,放空的“假期”。 但此刻听到这个消息。 她竟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。 小昭再次轻轻问道:“是和宁奕一起吗?” 徐清焰怔住了。 她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,点头道:“是和宁先生一起,去天都逛一逛,顺便见一些朋友。” 小昭眼神黯淡下去,有些落寞。 这样啊。 原来小姐也是会很开心的。 深吸一口气—— 小昭努力挤出笑容,佯装欢快道:“好啊好啊……小姐,那我今晚等你回来,我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菜。” 徐清焰已经站起身,戴上帷帽,语调轻快,“不用,我可能会出趟远门,你今晚不用等我,明天也不用。” 小昭有些焦急道:“那你要小心……” “知道啦知道啦——” 拉长的声音。 吱呀。 “砰”的一声。 东厢院门已关。 幽冷别院,瑟瑟大雪。 小昭推门而出,她面容上的笑容逐渐敛去,看不出悲伤,更没有喜悦,一个人依靠在廊道石柱上,看着空荡荡的院门,缓缓坐下。 …… …… 宁奕蹲在皇宫宫外的院墙上,抱着剑鞘,看着某位欢脱如傻狍子的姑娘小跑着离开皇宫。 他轻轻跳下院墙。 “你咋还浓妆艳抹了?”宁奕掀开徐清焰的帷帽面纱,哭笑不得,道:“不就带你吃个早餐?你这像是去砸花魁场子的。”